潮评丨小城何以正青春

潮(cháo)新闻 记者 杨一凡 王艳琼 陈栋 朱银燕 镇海炼化厂区因壮观的夜景成为网红打卡点。 由受访者提供(tígōng) “五一”假期(jiàqī)，绍兴黄酒(huángjiǔ)工业游受到游客热捧。中国黄酒博物馆游客接待量同比增长14.3%，门票收入同比增长88.3%。夜晚，古运河化身水上交互(jiāohù)漂流剧场，游客乘船品黄酒，欣赏声光电、3D船秀等演绎的(de)“水与酒”故事，这一新推出的夜游航线一票难求。 在浙江，感受工业和旅游(lǚyóu)跨界融合的新风景，正成为不少人的出行(chūxíng)新选择。 夜幕降临(yèmùjiànglín)，亮起(qǐ)璀璨灯光的中国石化镇海炼化厂区如同一片金属森林，吸引着年轻人。三门核电站去年迎来近万人次来此(láicǐ)感受“核能心脏”的跳动(tiàodòng)……历史感十足或是科技感满满的工厂正褪去神秘面纱，敞开大门让游客感受工业文明的魅力。 文旅部先后确定两批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(jīdì)，浙江共有农夫山泉工业旅游区(lǚyóuqū)、歌斐颂巧克力小镇、欧诗漫珍珠文化园等5家入选，总量位居全国第一梯队(tīduì)。“打开厂门迎客(yíngkè)来，不仅丰富了文旅场景(chǎngjǐng)，也为我省工业企业转型发展提供新动能。”浙江工商大学文化和旅游创新发展研究院院长易开刚告诉记者(jìzhě)，自2012年启动省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创建(chuàngjiàn)工作以来，游客接待量从当初的一年几十万人次(wànréncì)，到去年已突破600万人次。据估计，今年“五一”假期，浙江工业旅游接待游客量超6万人次。 游客在康奈集团厂区参观，了解温州皮鞋(píxié)发展史。 由受访者提供 站上智能量脚仪，机器开始转动，仅仅30秒，快速生成48项双脚数据(shùjù)并(bìng)将报告发送到手机……在温州康奈集团工业园区，来自江苏的游客张先生体验了制鞋(zhìxié)“黑科技”后，要用测出的数据“私人(sīrén)订制”一双鞋子。 这种注重(zhùzhòng)参与互动的(de)工厂“新玩法”已成为吸引众多游客的一大亮点。 康奈(kāngnài)集团工业园(gōngyèyuán)，占地面积160亩，是温州第一家AAA级工业园景区。记者漫步其间，树木亭亭如盖，“榕抱琵琶”等十大景观有(yǒu)中英等多语种介绍。风光旖旎的环境，让人很难想象是置身鞋企中。 “我们既要讲好工业故事，更要给游客现场体验感。”康奈集团(jítuán)党委书记蔡发荣介绍。在康奈，记者(jìzhě)看到，游客可以体验3D打印(dǎyìn)、AI设计等先进制鞋工艺。游客想把自己的姓氏(xìngshì)织在鞋面上，可以直接跟设计师沟通。 丰富的玩法，让康奈集团成了温州工业旅游的热门(rèmén)打卡(dǎkǎ)地，企业还和旅行社合作，近几年每年吸引游客3万人次。 10公里外的中国（瓯海）眼镜小镇(xiǎozhèn)，工业旅游则呈现出“组团发展”的另(lìng)一种图景。 “五一”假期，中国（瓯海）眼镜(yǎnjìng)(yǎnjìng)小镇吸引不少游客来打卡观光。从街边雕塑到红绿灯，眼镜元素无处不在。众多门店背后则是鳞次栉比的生产线，前店后厂的特色街区模式(móshì)，让游客们“开眼界(kāiyǎnjiè)”。“这里眼镜款式(kuǎnshì)又多又时尚，而且价格也是‘骨折’价，这次来玩超值。”两位来自意大利的华侨游客挑选了七八副眼镜。“五一”前夕，小镇创新工业旅游方式(fāngshì)，为5家企业授牌“离境退税商店”。 “街区工业旅游和(hé)单厂参观不同(bùtóng)，更需要系统的游玩体验设计。”中国（瓯海）眼镜小镇(xiǎozhèn)专班相关负责人谢虓表示，去年，眼镜小镇与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眼视光医院合作，新开设(xīnkāishè)了诊疗中心，游客不仅能(néng)来采购眼镜、了解温州眼镜产业的发展历程，还能验光、配镜，体验眼健康科普以及专业眼科体检等服务。 放眼浙江星罗棋布的现代化厂区(chǎngqū)，轰鸣(hōngmíng)运转的智能车间与沉浸式旅游体验交相辉映。 在欧诗漫珍珠文化园，剖蚌取珠、“珠联贝合”作画、“种”珍珠等(děng)项目，让小朋友们在“珍珠王国”玩得(wándé)不亦乐乎。在歌斐颂巧克力小镇，游客(yóukè)们在声光电中学习巧克力历史，体验自己动手做巧克力的乐趣。曾经封闭的现代化制造空间(kōngjiān)，正蜕变为展示浙江智造的立体教科书(jiàokēshū)。 “浙江工业旅游的密码，在于‘今风’与‘古韵’的和谐共鸣。”易开刚评价，现代制造向游客展示了硬核实力，工业遗存也正在(zhèngzài)加快活化(huóhuà)利用、跨界(kuàjiè)融合。 始建(shǐjiàn)于1725年的鉴湖(jiànhú)酒坊，保留着清代酿酒工坊的原始风貌。考虑到年轻人爱打卡拍照，工作人员贴心标记了“出片”位置。在展示(zhǎnshì)古法酿酒的国遗馆，记者跟随游客参观发酵间、地灶头，感受浸米、蒸饭等手工工序。游客不仅能(néng)大饱眼福，还能一饱口福，可以在此(cǐ)品尝不同系列、年份的鉴湖黄酒。 如今，浙江工业(gōngyè)旅游已从小众玩法升级为(wèi)热门项目。仅在小红书上，“浙江工厂旅游攻略”相关话题就有超74万篇笔记。 游客在歌斐颂巧克力(qiǎokèlì)小镇品尝巧克力。 由受访者提供 当工厂遇上(yùshàng)文旅，投身其中的企业迎来共创新价值的契机。最直观的变化是，企业有了新的营收(yíngshōu)增长点。 根据世界旅游组织发布(fābù)的资料，旅游产业每收入1元，可带动相关产业增加4.3元收入。鉴湖酒坊(jiǔfāng)自2024年2月启动工业旅游后，经过一年努力，游客增长(zēngzhǎng)近10倍，带动销售额增长约17%。 价值共创还体现在企业从曾经的“单向投入(tóurù)”，到与(yǔ)游客的“双向奔赴”。 “做(zuò)这件(zhèjiàn)事(shì)，让我感觉人变年轻了。”温州市冠豪眼镜有限公司负责人郑志远是位有着40多年从业经历的老眼镜人，专攻儿童眼镜。他花费数百万元改造了位于(wèiyú)中国（瓯海(ōuhǎi)）眼镜小镇的公司，推出眼镜研学。记者看到，门店专门腾出几百平方米，设置了多个参观互动区域(qūyù)，游客还能到车间体验眼镜组装制造。如今，每年有2000人次来此体验。 郑志远(zhìyuǎn)说，开展工业旅游，不仅拓宽了产品销售渠道，提升了企业和(hé)眼镜小镇的知名度，前来参观的孩子们的奇思妙想和新鲜点子，也让企业收获(shōuhuò)不少研发灵感。 在一次研学活动中，孩子们提出了31条(tiáo)建议，让这位眼镜老兵都直呼(zhíhū)“有创意”。有孩子提到：“郑爷爷，一款眼镜腿(jìngtuǐ)可以有更多颜色(yánsè)、图案。”如今，一款可拆卸且配有7种颜色镜腿的产品，已摆进店内货架。 打开厂门直面游客，可以帮助工业企业延伸服务半径，强化品牌意识和(hé)创新意识，进而实现(shíxiàn)价值体系重塑和产业能级跃升。 此外(cǐwài)，对于浙江的重工业企业，开展工业旅游，既有对发展理念的自信，也向全社会(shèhuì)充分释放了携手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诚意。 热播剧(jù)《大江大河3》剧组曾来到镇海炼化取景，剧中的“专家(zhuānjiā)楼”就是镇海炼化机动部办公楼。灯火通明(dēnghuǒtōngmíng)的厂区壮观夜景，让海内外观众惊叹。其实，早在2012年12月，镇海炼化就率先开启了规范化的公众(gōngzhòng)开放日活动。 记者跟随游客沿着开放线路，在钢铁森林(sēnlín)般的生产区感受工业魅力，在宛如航天发射中心般的中央控制室(kòngzhìshì)看现代化的智能工厂(gōngchǎng)，在加氢站看新能源的前沿应用。 令记者印象尤其深刻的，是展现生态和谐景致的白鹭(báilù)(báilù)园。油罐和塔林近在(zài)咫尺，每到春天园子里迎来数千只白鹭筑巢繁衍。镇海炼化投入逾600万元升级改造，如今该园(gāiyuán)占地万余平方米，去年入选第二批“浙江省观鸟胜地”，成为众多观鸟爱好者的打卡宝地(bǎodì)，在I-egret（爱白鹭）慢直播平台实现了全年全天候“云(yún)开放”，全球观看量累计达上亿人次。 中国石化集团公司高级专家、镇海炼化宣传部部长黄仲文表示，长期以来，不(bù)少公众对石化产业有污染高、不安全等固有(gùyǒu)认知，而消除公众疑虑的(de)最好方式就是通过打开厂门，来打开公众的心门(xīnmén)。“公众参观后，对石化行业绿色安全发展有了更多信任与支持，也坚定了我们继续(jìxù)打开大门的信心。” 位于台州的三门核电站在小红书上已有超万篇攻略(gōnglüè)笔记。在这里，工业旅游的效益还(hái)溢出厂门，带动周边乡村协同发展。 在三门核电站，公众科普展厅(zhǎntīng)内，互动式(hùdòngshì)电子屏、虚拟动画片等让核知识通俗易懂；三门核电史步道、文化园区，更让游客深度(shēndù)体验核能的魅力。相关负责人介绍，开展工业旅游后，厂区吸引了大批研学团队，参观人数逐年(zhúnián)递增。 距离三门核电站几公里的健跳镇三核村(hécūn)，是三门核电的结对帮扶村，一条以“绿色低碳”为主题的旅游(lǚyóu)路线，给村子带来新活力。参观完核电站后，不少游客来到村里(cūnlǐ)参观高天祥艺术馆、“渔光互补”荷塘光伏，还(hái)到种植基地采摘(cǎizhāi)红美人。“我们村正搭上核工业旅游的快车(kuàichē)，建设品质民宿，吸引更多游客从厂区到村里。”三核村党总支书记尹克蓬说。 游客在中国黄酒博物馆参观开坛仪式(yíshì)。 由受访者提供 打造更多风景(fēngjǐng)，尚需破题新挑战 浙江工业领域蕴藏着区别于传统旅游业的独特资源，正成为未来文旅(wénlǚ)发展的富矿。“不过，当前我省工业旅游发展水平参差不齐(cēncībùqí)，仍(réng)面临如何迎客来、如何让游客玩得好、如何加强政策引导等诸多(zhūduō)挑战。”易开刚表示。 作为工业旅游(lǚyóu)的(de)重要参与者，工业企业在旅游产品开发和服务意识上如何提升？ “现实情况(xiànshíqíngkuàng)是，工业企业以生产为本，开放参观面临诸多限制，若要把旅游做好，需要进一步完善参观路线以及(yǐjí)配套服务设施，提升运营能力。”蔡发荣告诉(gàosù)记者。 记者了解到，为了平衡生产与参观，三门核电站采用分区管理，运用三级安检(ānjiǎn)制进行严格把控；根据4A景区标准化管理，对园区环境、设施、管理等(děng)各方面进行全面(quánmiàn)升级。 为让游客有更好体验，鉴湖酒坊游客中心在今年1月正式启用，新设黄酒咖啡吧、湖塘(hútáng)酒市、直播间、黄酒研学教室等，给(gěi)年轻人提供更多黄酒体验场景。考虑(kǎolǜ)到酒坊位置远离市区，距离绍兴主要(zhǔyào)高铁站近20公里，提升交通便利性(biànlìxìng)是首要问题，酒坊根据预约人数，安排免费接驳车辆。 迎得进游客(yóukè)，更要留得住游客，如何(rúhé)升级工业旅游体验也是一道新课题。 全国其他地方(dìfāng)也在不断创新探索。上海提出运用大模型、元宇宙等，提升工业旅游体验(tǐyàn)；伊利集团在其伊利健康谷景区通过AI、VR、XR等交互技术手段，为游客(yóukè)提供沉浸式的“数智”体验…… 绍兴黄酒(huángjiǔ)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阮帅长期关注工业旅游。在他眼里，酒业同行的青岛啤酒，将工业旅游做成(zuòchéng)了行业标杆。例如，啤酒体验魅力区推出了全息投影、AR互动等科技创意(chuàngyì)项目(xiàngmù)，特色啤酒、专属酒具、啤酒文创等时尚新品种类丰富(fēngfù)。去年青岛啤酒博物馆接待游客上(shàng)百万人次，“无论是体量还是旅游体验，都值得我们借鉴学习。” 令阮帅充满信心(chōngmǎnxìnxīn)的是，绍兴市正将(jiāng)黄酒与城市文旅加快融合，形成完整的黄酒游览线路。 这条线路贯穿黄酒历史、酿造、储存、生产等全流程(liúchéng)，囊括(nángkuò)中国黄酒博物馆、古越龙山中央酒库、黄酒产业园等景点，并与鲁迅故居等绍兴知名景点联动。接下来，他们还将(jiāng)增加沉浸(chénjìn)式体验项目等，让黄酒工业游更有观赏性和参与性。 据了解，今年(jīnnián)，我省工业旅游协会正探索(tànsuǒ)浙江省工业旅游的分级规范与评价，助力浙江工业旅游企业改造提升。 浙江省文化和广电旅游厅相关负责人表示，接下来我省将加强规划引导(yǐndǎo)，推动工业(gōngyè)旅游与研学教育、高新技术、文化创意、商贸会展等(děng)融合发展，推动具有显著优势、创新能力和市场影响力的龙头企业发挥带动作用，打造工业旅游精品项目等，吸引更多游客参与工业旅游、感受(gǎnshòu)工业文明(wénmíng)、弘扬工业文化。 当硬核工业牵手浪漫文旅，相信诗画浙江将会(jiānghuì)为游客解锁(jiěsuǒ)更多新风景。 工旅融合，挖掘(wājué)更长远价值 工业(gōngyè)旅游(lǚyóu)的开展，成为展示工业文化、提升企业(qǐyè)品牌价值、探索多元增长模式的有效载体。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，工业旅游的长远发展成为助推制造业(zhìzàoyè)转型升级(shēngjí)、加速产城融合的重要引擎。这一新兴业态的长期可持续发展，对于制造业大省、文旅大省的浙江而言前景巨大。 我省工业旅游未来实现高质量发展(fāzhǎn)，挖掘更长远(chángyuǎn)的价值，可从以下几方面发力： 以特色(tèsè)场景、品质服务，提升工业(gōngyè)旅游的(de)消费体验(tǐyàn)和服务质量。工业旅游的核心竞争力在于独特性和核心吸引力(xīyǐnlì)：一方面，需要企业均衡生产与观光，提升发展工业旅游的意识，开辟企业新的增长点。另一方面，通过精心设计和持续创新(chuàngxīn)，将AR、VR等创新手段融入工业文化的展示与传播，构建沉浸式的互动体验场景，提升工业旅游的吸引力与竞争力。 工业(gōngyè)旅游的(de)长效发展，要以文旅为媒介，重构(zhònggòu)制造业价值链。“为一碗粉赴(fěnfù)一座城”，柳州螺蛳粉将“一碗粉”的消费场景延伸至文旅领域，带动全产业链年销售收入突破600亿元。未来，我省可通过工业旅游打破“生产-销售”的单向链条(liàntiáo)，有效连接文化、教育等行业。 工业旅游(lǚyóu)需以产城融合、服务(fúwù)(fúwù)民生为未来的更高目标。政策是推动工业旅游高质量发展的基础性前提(qiántí)，目前，北京等地已出台专门规划(guīhuà)推动工业旅游发展。未来，我省可将工业旅游纳入区域经济发展规划和文化旅游政策框架。同时，针对当前(dāngqián)工业旅游面临的体验同质化、服务标准化不足等问题，加快政策引导，带动工业旅游提质升级，不断打造令游客满意的旅游产品，让工业文旅升级持续惠及民生。 工业旅游的(de)勃兴，不仅是流水线上的“二次创业”，更是城市更新中的“文化觉醒”。通过深挖工业基因、创新体验形态、激活产城动能，未来这一业态必将成为推动浙江(zhèjiāng)制造向(xiàng)浙江智造跃迁、实现(shíxiàn)城市文旅新发展的重要力量。 （作者系浙江工商大学文化和旅游创新发展研究院院长(yuànzhǎng)）